疯俗业(已黑化)

若想消失,最好的方法是自我毁灭。

【暗杀中心】贪无忧

·没有cp,但是里面可能会有隐晦的乱炖描写

·ooc

·都是妄想

感谢评论区天使捉虫,我弄错了贝西入队的时间和发现索尔贝的人,现在已经改过来了 。

我要给暗杀组正名!他们不穷就是没到很富的地步而已!

00

他们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死,却始终不曾明白是什么杀死他们。

01

就算这个小队里的成员都不是第一次接触替身,也不是第一次作奸犯科,但正儿八经地杀人——除了里苏特和普罗修特,大家确实是第一次。

霍尔马吉欧头一次看见汽车从肚子里变大、把人爆成一团血浆的时候在厕所里吐的昏天黑地。最后是里苏特破门而入,像是安抚炸毛的猫一样一遍一遍地抚摸他的后背,这个前盗窃犯才逐渐停止颤抖。他抬头的时候声音里居然带着哭腔,我没事,他的大脑变成一团浆糊,只能机械性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没事。

伊鲁索第一次抹人脖子的时候甚至还在抖。因为恐惧他抖的很厉害,手底下的人发出刺耳又绝望的惨叫,那声音持续的时间很久,久到伊鲁索两个星期以后回到镜中世界还能听见那几乎能刺穿大脑的悲鸣。

加丘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头一次杀人往后一个星期全赖安眠药赐他几个小时睡眠,差点因为过量的药品摄入躺进太平间。普罗修特被他梦里的惨叫吵的精神崩溃,整整一个星期都没给过他好脸色。

梅洛尼的症状很轻,他幸运地无需目睹自己的杀人过程,就只在陪着其他人出任务的时候吐过两次。

杰拉德和索尔贝虽是因为抢劫杀人入狱,但实际上也并没有直面过人死的样子。索尔贝吐的很厉害:“我不知道人死了是这个样子——我们当年杀那个人的时候,他也就是倒下去......我们连他的血都没有看见。”

小队成立的第一个月没人再有心思打听彼此的弱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黑眼圈,晚上出去杀人,白天趴在厕所里几乎把胃酸都呕出来。那会儿大部分的活都是普罗修特和里苏特在跑,其他人几乎把自己泡进酒精和烟草堆里。

他们近乎同时依赖上那些玩意儿。

普罗修特没管他们。除了加丘外的七个人整夜整夜地并排站在阳台上抽烟,轮流问普罗修特和里苏特为什么不害怕。

“会习惯的。”里苏特说,“多了就好了。跟杀猪的没两样。”

他们后来确实渐渐习惯这件事情。第一个星期这租来开会的单间的阳台上挤着七个人,第二个星期就变成五个,到第三个星期阳台上就再也没有人半夜过来,站在阳台上抽烟。

02

里苏特拿他们的第一个月工资,连带着从前他和普罗修特的存款和其他人的积蓄买了一套房。

房子价格不低,只是算上装修费和一个月来欠的烟酒钱几乎能掏空他们的工资余额。但好在它足够塞下8个人。这一点上没人同他抬杠:加丘和梅洛尼刚从桥洞下的野草堆里搬出来,杰拉德和索尔贝刚刚被从监狱里捞出来,至于霍尔马吉欧和伊鲁索,这两个人拿替身能力到处蹭吃蹭住,到如今终于安定下来,也不在乎条件是否优越。

普罗修特在一边摁计算器。那巴掌大的玩意儿发出恼人的报数声,等于后面少得可怜的的数字让所有人都皱眉。

“你是不是按少了一个零?”加丘问。

于是普罗修特又按了一遍。同样的数字。

他烦躁地摔下笔摸出一支烟来,然后发现自己的打火机油量已经见底。

“借个火。”他说。

没人动。

“搞什么?杰拉德和索尔贝就算了,加丘你个混的人不抽烟?”

“白色相簿不喜欢火。”加丘说。

霍尔马吉欧被普罗修特盯得头皮发麻,他磨磨蹭蹭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来。”宾馆里顺过来的,“他说,”我也就半盒了。”

普罗修特接过那盒火柴,抽出一支来,擦着点烟。霍尔马吉欧和伊鲁索一起凑过来,三支烟共享一簇只能燃烧几十秒的火焰。三根烟腾起来的时候剩下的几个人坐不住了,梅洛尼叼着烟扑向那根熄灭的火柴,但是等着他的只有一截半焦黑的木棍。他只得凑到普罗修特面前,靠烟草顶部的那点热点燃自己的烟。这根烟继而又贡献了点热量,点燃了剩下的几支。

他们点着烟,互相之间并不说话。7个人默契地缓慢吞吐,试图在最后的时间里让肺和大脑多享受一会儿焦油和尼古丁。

操。加丘说。我能开窗吗?你们搞的这里像个大烟馆。

不能。剩下七个人一致反对。他们连二手烟都要流连。

加丘开门出去了。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关门。梅洛尼在他的脚后跟离开门的那一刻就迅速把门掼上了,带起来的风挂的他耳根生疼。还有不小心跑出来的那一点该死的珍贵的二手烟。

普罗修特的声音从门后面传出来:“不许出去买啤酒!我们没钱买面包了!”

“只许你们抽烟,不许我喝酒?"加丘吼回去,”这一瓶你们谁都别想沾!我要跟我的小宝贝做个完美告别!“

头几个月过的无比艰难。买房子需要的钱太多了,而他们急需一个落脚点。普罗修特不愿在任何品质问题上妥协,所以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无法廉价。

他们为沙发该是什么颜色吵了一架。只有床的决定是没有经历争吵的,因为除了索尔贝和杰拉德每个人都得自己有一张床。那时候他们才刚刚认识,连替身能力都报的不情不愿,更没人愿意在房间里安镜子或者分一个抽屉给霍尔马吉欧。他们买了7张床,没有共享需求,就没有争吵。那之后的每样家具都沾着硝烟味入住这间拥挤的公寓。颜色、大小、形状,连杰拉德和索尔贝都会因为床垫的柔软程度争执,更别提剩下6人。他们时常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

动手没关系。反正在事态无可挽回之前,总会有人理智地站出来提出我们到镜子里去打。

这间房子的装修花掉他们绝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霍尔马吉欧的扒手习性仍没有改,他做完任务后总喜欢从目标家里顺东西。但里苏特不许他把那些东西拿来用。

“家里别放沾血的东西。”

这是他们头一次使用这个词汇——“家”。伊鲁索刚刚在镜子里抹完对方的脖子,兴奋地抬头对霍尔马吉欧说“我们回家”。杀手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可置信地重复那句话:“我们回家——嘿,我们有家了!”

他们把大笔的时间花在逛跳蚤市场上。里苏特偶尔会弄点铁制品去卖,那些钱凑起来勉勉强强能支撑加丘带回来的旧冰箱——”这样你们就不需要我来冷冻食品了“。梅洛尼从那里带回来过碎花桌布,而伊鲁索淘回来一个放盆栽的木头架子。普罗修特把弄回来的泡沫贴满整个杰拉德和索尔贝的墙,试图阻挡他们在深夜里弄出来的声音,这样其他人才不会在大半夜被床响惊的跳起来叫出替身。然而如此紧绷的情况下前扒手霍尔马吉欧在市场里马失前蹄,居然被别人顺走自己的钱夹——“好在里面也没装几个子儿”,他如此安慰自己。这件事引起了全体人员的警觉。里苏特不得不开会强调不许在那里太过放松,然而成效甚微,连自己都惨遭毒手。

03

加丘在第三个发工资的日子里跟自己的酒瓶说了好久不见。

他拿自己的工资买了整整五箱啤酒。

他横在沙发上,抱着啤酒的玻璃瓶哼哼。那时梅洛尼摸黑从浴室出来,腰上只挂一条浴巾。他踢在地上的酒瓶上,脚趾撞的生疼,一屁股坐在加丘肚子上。加丘惨叫出声,这时梅洛尼才发现沙发上躺了个神志不清的醉鬼。加丘嘟嘟囔囔地骂出一连串脏词来,他没喊白色相簿,伸手有气无力地打梅洛尼,那拳头的速度缓慢的像是0.5倍速。梅洛尼抓紧了自己的浴巾,坐在加丘身上点了他三个月以来的第一支烟。

那时他们终于拿各类东西把这屋子塞满,第三个月的工资终于允许他们和各自的小宝贝再见面。他喜不自禁,夹着烟,面对加丘的邀请全无推辞。他们对饮廉价啤酒,不拿杯子,一瓶干完再来一瓶。霍尔马吉欧从房间里出来,花了一秒钟犹豫,然后毅然决然地加入这场狂欢。“去他妈的清醒,”他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醒来接着醉。”伊鲁索无声地从镜子里爬出来,左右开弓地去捞剩下的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杰拉德搂着索尔贝,把烟和酒一并通过长吻灌进对方的嘴里去。里苏特进门的时候被二手烟熏的咳嗽连连:这群尼古丁与酒精瘾君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满屋子都是浓烈的吓人的烟雾。没人去收那些硌人的垃圾。

普罗修特在他身边“啧”了一声。他拉开灯,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把烟吐进那块浑浊到出现丁格尔效应的空气里。

那群醉汉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各色奇妙的哼哼声。

“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光着身子——别这么看我梅洛尼,我对你没兴趣。”普罗修特说,“你们谁的衣服都没好好穿,就是你身上的布更少一点而已。霍尔马吉欧没穿裤子;加丘的衬衫已经烂成布条了;杰拉德的脸还埋在索尔贝胸口,我差点以为他已经闷死了。事实上你们的腰带都开了,谁都不知道不知道是谁上了谁或者谁和谁上了谁,也可能你们就是单纯觉得热把衣服脱了而已。“

“怎么可能......!我身上到现在还留着印!”梅洛尼伸长一只胳膊,另一只扒开自己的衬衫领口,“你看看!简直像是猫抓过似的!”

里苏特盯着那些血印看了一会儿:“你昨晚拉着我们,非要给我们跳七纱舞*。可是你身上加上眼罩和内裤都没有七件,最后我们只能敲晕你才阻止你扒掉自己的皮。”

“那霍尔马吉欧呢!他今天倒在楼下垃圾桶里!一定是有人把他扔出去了,我还以为是你们看不下去他的暴行......"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误会什么,”普罗修特叹了口气,“他昨晚突然跳起来,说什么老妈我错了不要揍我;我们逮不住他。他还以为我们跟他老家似的住一楼,直接就从窗子那里跳出去了。”

“那加丘今天早上脸红的要命......"

"哦,你们的门都锁着,我和里苏特只能把桌布扯下来给你们盖着。大概是地板有点凉——反正他发烧了。“

04

他们大约花了一个月来学会如何节制地花钱。每个月的月末会有工资打到账上来,然而第三个月的工资仅仅够支撑他们半个月的狂欢,接下来的半个月就又回到之前抢超市打折面包的日子。

第四个月他们用五场混战达成协议:每个人交一部分钱用作伙食费和水电费,剩下的部分就自由支配。

说是自由支配,也无外乎是败给烟、酒、色情杂志和猫粮。

第五个月霍尔马吉欧醉醺醺地回来,他不想开灯,在暗里踢掉鞋子,胡乱摸了一把门。他没锁门——他也记不得是哪一天开始的了,总之渐渐懒得锁上。他在黑暗里摸到门把手,旋转,能打开。那就是他的门。他走进去,撞塌什么东西——这有点奇怪,他应该没有在门口放过什么东西;他倒在床上,就这么睡过去。他身边似乎有东西。他的猫长的这么大了吗?

他是被加丘踢醒的。

“你干嘛半夜爬我床?”

霍尔马吉欧迷迷糊糊的,第一反应是我的猫成精了,第二反应是掀开被子看自己的衣服。他发现自己的裤子穿的好好的,于是短暂地松了一口气:“我操,加丘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我为什么不能在我床上?”加丘的脸臭的要命,“你看一眼这是哪——”

霍尔马吉欧打量四周。霍尔马吉欧彻底清醒过来。

“这是替身攻击!”他大声说,“我明明进的是我自己房间!我没锁门......我操,加丘你怎么不锁门?”

”你该庆幸进的是我房间,“加丘冷冷地说,”所以只会是单打而已。其实杰拉德也没锁,你要是过去一定是混合双打。“

“所以你去过......操!你动手怎么都不说一声的!啊啊啊我错了你冷静一点!我求你冷静!!”

05

第六个月他们的住处被袭击。袭击者不明,炸弹从窗口被扔进来,把房间炸的乱七八糟。

但那时候他们谁也不知道。爆炸发生的前几秒钟他们还在咖啡厅里坐着盯梢。每人要了一杯最廉价的咖啡——“这味道还不如便利店”——霍尔马吉欧抱怨说。他推开那杯咖啡去洗手间,顺手把缩小成模型的汽车丢进目标的杯子里。

“1、2、3......砰。”

梅洛尼做了个打枪的姿势,一声巨响,一场血雨,剩下的人接着低头喝他们的咖啡。

消防车从咖啡店旁呼啸而过。伊鲁索抬了下头:“我们家那地方谁又把锅给炸了?”

06

他们回去的时候消防车和救护车已经同围观者一起吵闹着把那小公寓围的水泄不通,警察沿着拉起的警戒线挨个问过来:“这家的主人是谁?有谁见过吗?”

没人吱声。他们像是偶然路过那样站在警戒线以外看那栋破碎的燃烧的房子,面无表情地对着所有的问题摇头。

夕阳一样的火一点一点被水压下去。

他们站在警戒线以外沉默地抽烟。身边的人一点一点散去了,夕阳扯着那些好心人和好事者,连带着火与吵闹一同躲进地球的另半面里去。

7个人躲在霍尔马吉欧的口袋里。霍尔马吉欧绕到房子的背面,掀开那段黄的扎眼的警戒线钻进那焦黑的地域里去。他打破一楼的窗户(那里没人居住),翻进去,然后顺着已经被烟熏黑的楼道走上六楼。

七个人从他的口袋里出来,低着头躲过半塌的门楣进到那房间里去。

那扇被他贴过各种涂鸦贴纸的门已经变成一段焦木,没人能看出来他在上面荒废过那么多时间去涂鸦。桌子已经变成木屑,镜子碎了一地,冰箱的门变了形,碎花桌布早就变成一片焦黑。惹的他们打了无数场架的沙发如今黑黝黝的,零星的棉花半面焦黑、半面洁白,散在地上似乎在嘲笑主人的白费心机。

“他妈的。”加丘恶狠狠地说。“我非扒了那混蛋的皮不可!我花了那么久弄出来的盆栽!”

“还要让他还钱。操。”霍尔马吉欧补充说,”得把他变小,让蜘蛛慢慢啃死他。“

“得让那贱货付精神损失费,操他妈。”梅洛尼已经开始喊娃娃脸,“我的桌布!我的柜子!让我搞到他的血——”

“杰拉德和索尔贝呢?”里苏特问。

“追人去了。”普罗修特回答,“我猜这三位可能没机会讨债了。”

07

原本他们是打算再买一栋房子的,可挑选房子这件事实在是太累了,而且谁也不愿再为了房子丢掉烟和酒。

起初租房子只是权宜之策,可后来大家逐渐发现租来的房子同买来的没什么两样。他们可以坐在里面抽烟喝酒,而不至于像买一样狼狈地再活两个月。

总之他们决定不再买房子了。

没人再去逛过跳蚤市场。装修房子这件事实在太累了,一遍过去以后谁也不想来第二遍。

如今他们开始持续地租房子住。有七个房间的公寓实在不好找,所以里苏特的房间里塞了三个人:霍尔马吉欧、伊鲁索和他自己。镜子里的房间是伊鲁索的,镜子里的抽屉是霍尔马吉欧的,现实里的房间是里苏特的。他们偶尔也会共享一下这张理论上完全“现实”的床:有时候会有人带妓女回来,这时候三个人的床位就会对调。

这没什么不好。起初还会有人怀念一下过去那间姑且算得上温馨的凌乱房间,后来便没人再提。租来的房子里也能喝酒,他们依旧会把房间里搞的像个大烟馆。沙发的颜色有谁会去在意啊?普罗修特喜欢瘫在沙发上抽烟,而那些沙发有硬有软,颜色层出不穷。

他们终于不用再为了统一意见而争吵了。每个月搬一次家,每个人都迟早会遇见自己心仪过的那款家具。

“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这句话的出现频率从三个月变成一个月,后来变成两个星期。他们厌烦的期限越来越短。

“你们不如去住旅馆,三天换一间。”普罗修特皱着眉毛抽烟,他对频繁且毫无品质的房间更换感到厌恶,“整个那不勒斯多的是房间。”

“没差。”霍尔马吉欧说,“可是我不喜欢我搞女人的时候旁边也有人在喊。”

普罗修特把烟暗灭在烟灰缸里,黑着脸不再说话。

“就跟吸粉都有个过程一样——”霍尔马吉欧瘫在床上,“我头一次喝酒,也许三杯就倒了;再过几次,喝的肚子发胀都不会再醉。”

他们已经很久不喝超市里的廉价啤酒了。

加丘爱上了白兰地,梅洛尼的柜子上摆满威士忌的酒瓶。

更高的度数、更绝对的眩晕。他们勾肩搭背地趴在马桶边呕吐。

第七个月普罗修特拥有了他告别许久的GUGGI。他是以工作的名义买下它的,也确实穿着它出入各类高端场所杀人,但工作之外也不大愿意脱下它们。所有人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款式。

第十个月梅洛尼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机车。他骑着它飞驰,无论是做任务还是单纯出游。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第十二个月加丘买了一辆跑车。他开着它同梅洛尼并排在公路上奔跑,风灌满他们张大的、用来大笑的嘴巴。

08

天可怜见,他们八个人得平分那点工资。

半夜普罗修特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回来.他一声不吭,也不开灯。客厅里坐着里苏特。

他们在黑暗里对视。里苏特起身拉开抽屉为他找绷带和消毒酒精。

“很严重。为什么不去医院?”

“没钱。”

普罗修特咬着毛巾,他将小刀放在火上烤,然后切开皮肉去取子弹。

“钱不应当花在这上面。”

壮烈成仁可以老化枪手,但没法老化子弹。他的额头滴出黄豆大的汗珠。黄铜色的金属物带着血掉在洗手池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在瓷砖间横冲直撞。

“你需要一个搭档。”

“谁?”

他们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配合是这个小队里最缺乏的东西。没人愿意陪普罗修特一起出任务,就像没人愿意跟加丘坐一辆车。普罗修特会老化所有人——而所有人的老年都脆弱的不堪一击。

算了吧。普罗修特掐灭他的烟。

他松开洗手台,转身向外走时打了一个趔趄。伤处火灼般刺痛,轻微的肌肉扯动都像是猛兽撕咬身体。那时伊鲁索刚好从房间里出来,他打开灯,看见普罗修特和他身后的一滩红色。

我跟你去。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我们中重要的战力......得好好护着。

加丘插进来:“得了吧,还是我比较合适?”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客厅里了,抱着臂,因为睡眠不足还在向外冒冷气。

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

寻常无事的时候大家会一起出任务,事情多起来就各自跑。遇见困难的单子他们会开会,最开始靠抓阄,后来逐渐变得有计划,他们组合着完成那些事情,尽量确保自己不会受伤——因为没人想把钱花在医院里。

09

普罗修特皱着眉毛扔掉第三套带血的GUCCI。

他的钱不够买今年的新款了。老款不是不能穿,只是心里别扭。

“我们没钱了。我们为什么没钱了?”

“我就只是换了一辆哈雷。”梅洛尼说,“上回那辆被某个满身肥肉的家伙砸坏了。”

“一辆跑车而已,”加丘说,“谁不会没有跑车?它又不是布加迪威龙。”

10

新钞划破了里苏特的手。

他盯着那道渗出血来的口子看了一会儿,随便找了张餐巾纸把它包起来。

11

“也许我们应该接私活。”杰拉德说,“这点钱太少了,甚至不够我每周去一次音乐会。”

“得了,杰拉德,”里苏特打断他,“谁不知道你每回去都要那种最好的包厢。”

“音乐会不就该坐那种位置吗?是人就没法不去音乐会,去音乐会不可以不坐那里。”

“......我们不是有规定......"

"拜托,谁会知道啊?老板早就该给我们加钱了!“

“不要命了吗,杰拉德?"

“天哪,里苏特,”索尔贝插进来,“你见过老板吗?他不露面——他一定是在害怕。我们得去找他说说,毒品那边可富的流油。我们呢?我们什么也没有。谈崩了我们就弄死他,自己当老大。”

他们在里苏特面前接吻,放肆地哈哈大笑:“这样管他毒品还是走私,反正都会变成我们的!”

12

杰拉德和索尔贝失踪了。

最开始没人意识到这件事情,反正他们的失联是家常便饭。霍尔马吉欧对此不以为然,认为他们又是去哪里寻欢作乐,忘记回复消息。

所有人都这么以为。毕竟他们这么做也不是一两天。

这失联严重拖缓了小队的搬家速度——没人知道这两个人需要带什么东西,而里苏特担心他们回来时找不到已经搬迁的住处。不止如此,他们还拿着两把钥匙——归还钥匙是退房的必须步骤。

这个残缺的小队在出租房里滞留了一个月,最终里苏特用金属制品做出两把钥匙来。

他们再次搬迁,临走时给杰拉德和索尔贝发了邮件,告诉他们下一个房子的位置。

“亲爱的杰拉德、索尔贝:

我们将搬往米开朗琪罗大街23号,那栋房子是蓝色的,很好找。回来的时候记得不要砸门,我们中应当有人在家。”

13
贝西是普罗修特捡回来的,就像是当年他和里苏特挨个把队里的各位成员捡回来一样。

那根本还是个孩子,嘴上凶狠极了,然而根本不敢动手。

谁都不想带着他出任务。他们久违地又开始吵架并在镜子里动手。

“他妈的贝西!”加丘说,“他不敢杀人,来这里做什么?他妈的!他还喝牛奶!牛奶!我们是群保姆吗?”

梅洛尼为他做翻译:“照我说,普罗修特,叫他去杀个人,回来吐两天就好。”

普罗修特点点头说:“有道理——可是他上回见我杀了个人,回来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他妈的贝西!”

“加丘的意思是,那为什么还留着他?”

“迟早会有用的......沙滩男孩很强。”

“那也得他有用才行!”

“会有用的,他会的。”

14

第一件快递被送到米开朗琪罗大街23号。特意包裹的硬纸箱表面很新,不像快递公司随便找什么废品打包送来的东西。

霍尔马吉欧、伊鲁索和梅洛尼围成一圈猜测这是什么。应该是某样昂贵的东西,梅洛尼敲着纸箱,否则不会包的这么严实。

但是他们中谁也没有买这样体积庞大、又值得好好包装的东西。

也许是其他人的。霍尔马吉欧说。他的猫从房间里溜出来,绕着这个新来的庞然大物打转。

他们把它摆在门口,期望有谁来认领他。

加丘回来的时候发了脾气,认为那东西有损美观,又埋怨有人胡乱花钱——完全不商量!他恶狠狠地说。

但他没踢它。霍尔马吉欧的猫盘踞在那上面,傲慢地朝他发出嘲笑似的叫声。

霍尔马吉欧在加丘爆发前把它抓过来塞进瓶子里:“不是你的,也不是队长和普罗修特的,那是谁的?”

“一定是杰拉德和索尔贝干的蠢事,”加丘一脚踢在墙上,震的那箱子抖了抖,“混账,等他们回来——”

第二件快递依旧是那种讲究的包装。寄件人仍不署名,收件人那行也空空如也。

只有一行他们的地址。

然后是第三件、第四件、第五件。

杰拉德和索尔贝依旧没有出现,然而“他们的包裹“却以某种稳定的频率出现在这栋蓝色的房子里。

猫对那些纸箱子很感兴趣,它在它们的周围走来走去,甚至把它们当做它的某个瞭望平台。

“杰拉德和索尔贝到底死到哪里去了?”第十三件快递被送上门来时加丘终于爆发,他将那箱子掼在地上,“他们想走!走就是了!啊?寄东西回来是几个意思?给谁的啊?”

那箱子倒在地上,惊走上面盘踞着的猫。里面装的东西发出一声闷响。

他撕开那胶带。

箱子里有一片莫名其妙的挂画——他只能这么称呼它,因为它像是挂画那样硕大,更重要的是它像个难为人的抽象艺术品,根本没法看出是想表达什么。很薄的画框、玻璃板、绿色的不知所谓的液体和中间泡着的不明所以的肉色物件。

那两个假装高雅的人也许又去了什么诡异的拍卖会。他想。每回他们都会带回来一些奇怪又毫无用处的东西。

他找了一把裁纸刀,逐一破开那些封死的胶带。大堆的泡沫从纸箱里涌出来,里面混杂着相似的巨大画框。

这个系列的画多的吓人。他摆弄它们,意图弄明白那些艺术家的脑子里都在装些什么狗屎、而他的两个队友又出于什么狗屎心态才把它们带回家来。

普罗修特回来的时候被满屋子的泡沫纸和绿画框惊到了。“那是什么?”他问道。

“谁知道那两个混蛋买了什么。”加丘回答。他把它们靠到墙边:“看起来像是肉一样......真够恶心的。这种看了要做噩梦的东西也就那两个家伙会往回带。”

“肉?”普罗修特皱了皱眉毛。贝西站在那些画框前比划了一下:“它们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堆起来像个人那么长——就和索尔贝一样。”

索尔贝。

人的身高。肉的颜色。

他们同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在对方脸上看见一片惨白。

“你拼过它们吗?”

“不,没有。”

15

在把那些画拼起来之前,他们只是猜到那大概是个人。

没人想到那个人是谁。事实上他们在完成那项庞大的拼图任务前甚至怀疑此人是那个脑袋装屎的艺术家。

霍尔马吉欧的猫依旧在围着那些东西打转。它跳上去,立刻就被扯着尾巴掼到地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

七个人围着那个堪称精美的艺术品。无论是送去美术馆还是医学院,它都将是份完美的藏品——可是它出现在米开朗琪罗大街23号的蓝色房子里,拼出来的脸的主人同每个人都吵过架也开过玩笑。

他们熟悉那张脸上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可是对那副神情极度陌生。他们甚至用了一会儿去确定那是谁,因为索尔贝从不会露出那样狰狞的神情来:他的整张脸扭曲着,张大了嘴,眼珠凸起,仿佛很久之前徘徊在伊鲁索镜子里那个不愿散去的鬼魂。

伊鲁索没有在客厅做任何停留。他转身冲向厕所,随即是干呕的声音和巨大的水声。

“杰拉德呢?杰拉德——”

“八成也死了。”

“也许没有......至少没有尸体。”

“嘿,别逗了。我们都清楚巴亚古城里到底住着多少现代人。“

“至少找一找。”

杰拉德死在一处小房子里。离米开朗琪罗大街只差一个街道,在一个铺满蓝色的房间里,神情扭曲,口水渍爬满下巴和脖子,青筋暴起,脸色发紫,像条溺死在浅海的鱼。

窒息。他在那个蓝色的房间里死于窒息。布片堵塞住他的喉咙,他窒息于满是空气的房间里。

杰拉德是自杀的——也许不是,但结论如此:他一手促成自己的死亡。

他缩在角落里,面朝那房间里摆着的唯一一张沾血的床。

事情变得残酷地显而易见——他亲眼见着索尔贝死去,而索尔贝是被生生肢解开的。

16

他们各自凑了点钱,给杰拉德和索尔贝办了一场葬礼。

葬礼那天艳阳高照,仅有的六位宾客躲在那间阴暗的小教堂里,像是见不得光的吸血鬼。

也许我们是在送他们下地狱,神父祷告时普罗修特低声说,毕竟上帝不欢迎刽子手。

里苏特的头僵硬地转过来,又僵硬地转回去。他什么也没说,只低着头聆听神父的天主圣言。

葬礼刻意略过了告别仪式。那两具棺材早在整个仪式举行之前便已被封好,结束后便被人用拖车送往火葬场的火炉。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用各类的填充物尽力固定住索尔贝破碎的身体,好叫他完整地享受整场圣火的洗礼。

“他们在不安。”里苏特说,“少了两个人,而且钱确实并不多。”

他一个人坐在教堂里。傍晚时普罗修特从住处折返,来这间教堂里找他们的队长。

“你早就知道。”

“我早就知道。”

“为什么?”

“你问什么呢......我拦不住他们,你也知道。他们为什么犯蠢......因为没钱。”

“他妈的。”

“教堂不许抽烟,普罗修特。”

“谁在乎呢,”普罗修特叼着烟,“我们这群人里有谁会被原谅吗?”

17

老板女儿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降神兵。

那时距离杰拉德和索尔贝的死亡已有几个月光景,这个夺权计划几乎就要因为老板的隐秘而失去执行的可能,可此时这个女孩儿突然出现。梅洛尼发现这件事的同时就群发邮件:“我们的机会来了!她在那不勒斯......谁比较近?”

霍尔马吉欧说:“我在蓝房子。”

18

每个人都坚信,幸运女神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我们会得到我们应有的东西。复仇和金钱,强者能够兼顾两者。我们值得那些钱。”

19

霍尔马吉欧是最先赶到那里的。他从米开朗琪罗大街的蓝房子里冲出来,跟上落单的纳兰迦。

这很容易。他在心里默念。我只需要跟着他找到那个小女孩儿,然后就能找到老板。我要把那个混账塞进玻璃瓶里同蜘蛛斗殴,然后搬空他的金库、拿走他的整个组织。

20

伊鲁索说:“我离那里很近。我们会成功的。”

21

普罗修特说:“妈的,伊鲁索不回邮件......我联系不上他。我先带贝西赶过去。”

22

梅洛尼抓着电话说:“我还可以再让娃娃脸造一个孩子,那笔钱还没飞,妈的——为什么有蛇?”

23

加丘摔掉了电话。

“他妈的梅洛尼!他妈的!你讲话!你哑巴了吗他妈的!”

24

史密斯飞机的子弹穿过里苏特胸膛时他想到他的同伴们。

他倒在地上抽搐。老板——那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对一切惊慌失措的男孩的脸上浮出某种得意的笑来。

他盯着他的脸看。

就是这张脸。他迷迷糊糊地想道。真可惜,明明只差一点。

明明只差一点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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