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俗业(已黑化)

若想消失,最好的方法是自我毁灭。

【安雷】不疯魔

非典型abo,算不成诗的后续。

雷狮出现在一个电击室里的午后。电流带着剧痛撕扯神经时我透过白色乌鸦的羽翼看见他:雷狮穿着我们初见时的黑大衣抱着臂站在阴影里,冷眼旁观我受此酷刑。

他们都说你疯了。

凉水从花洒里浇下来混进满身的冷汗里。电击结束后雷狮仍在那里,抱着臂,表情像是欣赏一出绝世好戏。他跟着我,未像曾经的那些幻觉一样散去,也未像实物一般融于世间。他穿过白色乌鸦、钢铁森林也穿过我,不言不语,冷眼旁观。

像个鬼魂。

你是什么?我问他。

我是你。他回答。

白衬衫被冷汗粘在皮肤上。冷风从钢铁森林的缝隙中漏进来偷走我身上残存的温度。

你是不是幻觉,存不存在?

雷狮站在我的影子里,抱着臂看我: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

没有人看得见我,安迷修,除了你。因此你无法排除我是你的幻想这个可能。你大可以用鬼魂一类的东西来猜测我的身份,可惜我说的所有话都存在着“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想”的虚妄可能性。

他们说你疯了,却不知道你本就是个疯子。

雷狮在浴室里拥抱我,手指穿过我的胸膛触摸我的心脏。你摸不到我,安迷修,像镜花水月。

我抬头吻他。花洒的凉水裹着月光喷下来像是礼花。那些碎银穿过雷狮的黑发洒在我的脸上,冰冷而坚硬,带着重力给予它们的微弱的疼痛。

“你后悔吗?”

“不。你呢?“

”我也是。“

老实说,在遇见雷狮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伴侣会是一位贤淑的女士。我们会结婚,生几个孩子,然后在柴米油盐里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他出现了。孤身一人。

雷狮的大哥继位是在圣诞前夜,距离我那场有始无终的婚礼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收音机里传出熟悉声音时我们正挤在沙发里打游戏。雷狮的体温向来偏低,而此时他将脚塞在我怀里,像是冰制的纹章烙于胸前。

“......我们把家当作一个充满温暖、熟悉和爱的地方,同时也是分享故事分享回忆的港湾。这也是为什么,每年此时你们都会回到最初成长的地方。无尽的简单朴素让家变得让人心驰神往。对很多人来说,家的意义远远大于一栋建筑,一座家乡小镇或是一座城市......”

雷狮以一个标准的投篮姿势——当然只有上半身是标准的——用他的手柄砸哑那台机器。他如此称呼这个国家在冬天供暖最充足的地方:一个火焰地狱。那里的暖气充足,所以不会有人愿意挤在一起取暖,又因此疏远彼此,不需要爱。

正在说话的人是他的大哥,他们共享父母,因而连带着共享外貌。你知道他为什么戴着面具吗,雷狮说,因为他不想看见我的脸。

他们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每日照镜子简直就是在恶心自己。雷狮很少看此类的新闻,但真的在小小的屏幕里见到那张戴面具的脸,却也从不愤怒。我想他并不讨厌自己的大哥:雷狮很少会讨厌谁,因为讨厌的前提是在意,而能够让他在意的人委实不多。

他嘲笑他。国王是很可怜的人,雷狮说,他觉得我抢走他的母亲、抢走父亲的宠爱、抢走他的一切一切;他费尽心机把自己困在电视机里了。而雷狮不想看见一张挂着愚蠢表情的自己的脸出现在那种小地方。

我想这就是他的兄弟为何憎恶他的缘故:大多数人都只记得雷狮。雷狮不讨厌照镜子,因为他看见自己;而当今的国王不同,他只看见雷狮。

那场婚礼后我在咖啡馆见到凯莉。你疯了吧,她用力戳我的脑袋试图制造一点水声。

而雷狮抱着臂坐在一边,冷冷接话:是傻了。

电视里正播新任国王的讲话。针对同性——当然不止是第二性别——的政策进一步缩紧了,而之前呼声极高的Omega权益问题却迟迟没有回应。

讲话结束时雷狮皱着眉头挂掉第十通Omega权益保护协会的电话。他们来自不同的团体,成员涵盖各式的性别。他起初还虚与委蛇地推脱两句,到了第四通就开始拿被挂断后的冷硬电子音回绝对方。他从不参与那些活动,就像他从不参与各式的同性群体、前科犯互助小组。

我没兴趣和别人抱在一起相互哭诉彼此不幸。他这样告诉前三位被委婉拒绝的幸运儿。歧视人的是你们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少拿性别做懦弱的挡箭牌。

他说这话时脸上写满不耐烦,杀气蔓延出来生生吓走了想要上咖啡的服务员。他惯常如此说话,直来直去,完全不顾他人想法。要我说,连街头那群中二病嘴里吐出的话也要比他圆滑上许多。他似乎是朝着皇室的反方向生长的:你无法想象堆着最柔软的毛毯与被褥,所有的棱角都被鹿皮包裹起来以防刮擦的地方是如何养出这样一个礁石般冷硬又锋利的人来的;他的眼神阴翳,全然不似在灯烛长明的宫殿里活过十几年。

我向那被吓坏的女孩道歉,同时在桌子底下踢他,提醒他收敛一些。雷狮瞥了我一眼,就不再接电话而改为直接挂断。他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扭头去看窗外。我不明白他到底看什么看的如此津津有味,顺着他的目光攀过去,却看见玻璃反光里他微微眯了眼睛冲我扯起一抹坏笑。

凯莉在对面翻了个白眼,抬腿踢我示意我们收敛一点;然而桌子下雷狮抬腿挡住她的腿,垂着眼帘从桌面反光上欣赏对面憋屈的表情;于是我又去踢他,叫他不要欺负女孩——我们三人在桌子底下踢来踢去,而雷狮明显比我们更要精通此道。最终他的两条大长腿同时架住我们两人,与此同时他的上半身依旧放松着,端起将凉的咖啡呷了一口,冲凯莉扬一扬下巴。

我想他小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的,所以现在如此训练有素。上半身比谁都正襟危坐,下半身却比谁都好动。最终凯莉举手投降,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还在暗自较劲。

游行无用,示威无用。他将骨瓷杯放在桌上时刻意磕出了声音。权利——只有傻子才等别人给。

疯子呢?凯莉问。

直接抢。他回答。

电视里播到雷狮的消息时我坐在从前我们两人坐过的沙发上,那时我们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联系。

我们吵架了。

他宣称要去抢夺他应有的权利,并且为此筹谋已久。知道真相的权利、结婚的权利、平等生活的权利。

真相会引发恐慌,结婚会导致人口减少。我说。它没有错,可是它不能成为一种风气……雷狮,人会喜欢高高在上的美梦,而你也不能无视周围国家的虎视眈眈。这里不能乱,一点也不能。

这一次天翻地覆,从争吵变成拳脚相向,砸碎窗台上的花盆和厨房里的瓷碗,掀翻桌子柜子和沙发。你这个懦夫,他如此骂我。

疯子。我回敬他。

于是他摔门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雷狮在我身边坐下。

医院里的伙食糟糕透顶,坚硬如石头的面包,还有已经凉透的汤。

他撑着脑袋看我吃完它们,说,既然我们无法确定我的存在,那我来告诉你一件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吧:我的衣柜里有一盒过期的抑制剂,是认识那天你口袋里的东西。

食堂里吵吵闹闹,有人端着金属餐盘坐过来,于是他们重叠在一起。

凯莉不是会来看你吗?叫她去找一找好了。他坐在我的餐盘上,弯腰俯身,低头索吻。你信我在,我就在;不信,那我也就不再出现。

你信吗?

我信。我不信。

雷狮死了。凯莉对我说。

他不存在。医生对我说。

可是奥氮平杀不死不存在的,已经死去的雷狮。

电击室里我看见他,抱着臂,对此酷刑冷眼旁观。他在花洒下吻我,背靠浴室泛冷光的砖石,大腿攀上我的腰。

爱上他不是一种病。我拒绝对医生改口,而雷狮在一旁发出嘲笑,说我迂腐而不知变通。

我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我如此回答他。因此连撒谎也不被允许。

好,安迷修,他似乎生了气,恶狠狠地回晶我,你就倔死在这里好了,墓碑上写傻子二字,上了天堂脑袋上也顶着傻瓜的字。

我纠正他:可是我们都无法上天堂。

他愣了两秒,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你还真的相信有天堂啊,安迷修。

我本不信,可是他出现了,于是我不得不信。

是的,你们的衣柜里有一盒过期很久的抑制剂。电话那头的魔女小姐说。我还以为你们不用抑制剂。

我们确实不用。我说。

我的出生始于一场强女干。母亲养我到六岁,六年里不断试图杀死我也杀死自己。但她失败了,煤气带走她,然而邻居闯进来带走我。后来性别分化,我便随身带着抑制剂,直到我遇见雷狮。

你看,雷狮总是这样,他似乎就是所有我以为的反义词。

他拒绝使用抑制剂,不轻易谈及理由,也不避讳谈及它。我的母亲——他对我说——她死于抑制剂使用过度。

打这通电话时雷狮站在我的身后。他是漂浮着的,脸上挂着惯有的胸有成竹的冷笑。你大可以说,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臆想,他说,反正你本就是一个疯子。

我想起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来了。

我带着我的剑,去救绞刑架上的他。我逆着人流奔跑,想起从前他对我说起过的巨浪。我没有枪。尖叫的人群让我意识到自己对他们来说与雷狮没有区别。

他的脖子上套着绳索,站在台上,带着胜利者的神情居高临下地看我:我说了什么来着——安迷修,我们没有区别。

你后悔吗?

不后悔。当我们做出决定时,就已经做好了为它付出代价的准备。

他们唤我作光,赐你名狂。以我唤你,以你唤我。

说到底,安迷修,我们是一样的。

我是你。

这个虚幻的、不存在的雷狮站在我的影子里。我回头去吻他,闻到熟悉的海腥味。冷冽如刀光的月色割裂钢铁森林制造的阴霾,他像是从前一样对我伸出手发出无言的邀约,而我终于握住他的手,得以再度进入他的温柔之地。

end

天主教不允许同性恋。
 奥氮平是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

后记:
感谢您看到这里。
最近感觉发生了蛮多事情的,写不成诗的时候很多东西写不进去,这一篇倒是强行补全了设定塞下了,写的时候其实感觉是两个自己在辩论。我没想到不成诗的热度那么高……谢谢大家的厚爱。
 本来是一个想画成条的故事,但是想说的东西太多啦……只能写下来了。
 想要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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